老年人的“坏”习惯
斯德哥尔摩警察扭送强国游客去“坟场”那事儿,硬生生被弄成了外交事件,其中就有文化或语言差异的因素,让误解一骑绝尘,咋喊都喊不住。
好比北京片儿警把一德州(美国德州不是山东德州)迷路游客送公主坟,外宾如高喊“Kill me! 我不去墓地!”
尴尬了。
公主坟也是市井一隅,有地铁有公交、有星级酒店也有半地下招待所、有杨国福也有肯德基。
问我从西单到北师大怎么走,会告您22路,小西天、铁狮子坟、北太平庄下都成。
所谓文化差异,此坟场非彼坟场,更不是有些网友脑补出的乱坟岗。
西方国家的城区墓地往往位于闹市,毗邻教堂,环境也格外好些。由此周边的住宅单位,售价亦经常比同地区其它同质楼盘高出那么一点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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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赐环球选题,胡总编和他主持的民族时报,赶紧忽左忽右地带节奏。
天下公器,如此妄用,如之奈何。
驻瑞桂大使亦主动往聚光灯下靠。
从曾先生一家的撒泼打滚升格为国家级的撒泼打滚。
大陆驻外使团一到热点事件就特有存在感,护侨的热情和能力突然高居国际榜首,“让中国人先走”、“祖国如此流氓我就放心了”等标语高高飘扬。
想起学雷锋日,过马路的大爷大妈根本不够用,集体为老母洗脚的节日型“孝子”却多。
高光时刻一过,使领馆将恢复常态,群众最熟悉的衙门森严。
何点点先生的评价,犀利却不失中肯:
曾先生、環球時報、中國大使聯手,成功將一件小事制造成大丑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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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还是撇开中瑞两国关系啦,是不是牵涉大和尚的“蹿访”行程啦这些个高端话题,单闲话对公共场合行为举止得当或失当的看法,尤其是老年人。
这个招待所前台级的纠纷,在咱大陆各地城乡,每天不知道要发生多少起,要说有多大恶,我是不大以为然的,不过是把平素在大陆生活中的待人接物技巧,平移到了海外旅游途中。
黄阿狗老师打趣,这种老太太,能坐地上嚎十个小时;这个假摔的男子,倒下就能落地生根,在每一个城乡的赶集闹市,这种场景都不算新鲜,不算匪夷所思。
“个体的不对是肯定的,但也仅此而已。”
另外,与安替老师的看法相近,我认为惹事儿的曾家人里,虽然都参与了撒泼打滚,但儿子应负主要责任,他利用了父母的哭闹给各方施压。
不少老人认同的“生活常识”——有理无理都在声高,即使到了瑞典这样秩序与文明已是公共习惯的国家。
面对儿子带来的这场冲突,老人的应激反应就是哭闹——不知所措后的唯一选择。
我一直觉得,对于老人们种种让人看不惯的“坏”习惯,最好宽容但别纵容。
也坚持用“习惯”去称呼某些为现代城市现代文明所排斥甚至禁止的公共行为,而不敢轻易动用没道德、无修养、缺教养这样歧视性的表达。
比如公共场合的高声喧哗。
中国大陆至今还是一个深浸于农耕或游牧文化的人类活动板块,帝都CBD的富丽堂皇、三里屯的光鲜时尚只是城市文化的几点高光。
从前三门开车往城外任一方向走,不到一个小时,也不用非到河北,身后那点城市之光将越来越黯淡,湮没于田野山川。
聚居着几千万人口的超大型都市,怕是有三分之一到一半的人来自乡村,那些取名皮特或珍妮的打工仔打工妹,回老家就恢复成了二狗或小芳。
他们和他们生在城里的孩子,或能很快融入都市生活,而他们从乡下来探亲或带孩子的父母,多数怕是更多的感受到了陌生与隔阂。
在公车地铁里,大声聊天、不戴耳机听音乐看视频、打电话几乎用喊……大部分是农村或小城镇的旅行者,如此地旁若无人。
这种旁若无人,大部分情况下就是一种习惯而非故意。
有时旁若无人,有时又不知所措。
进城探亲或旅游者,不会坐地铁、不会走旋转门、甚至不敢用抽水马桶的,前些年大有人在,即使到今天,也非个例。
碰到如此情形,我若有时间会简单提醒示范,断然不敢去讽刺鄙夷。
他们不过是离开了自己熟悉的生活场景,所谓Comfort Zone。
回到农耕或游牧的家乡,自然重新舒展,倒是轮到那些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城里人,手足无措、举步维艰。
回到公共场合大嗓门的话题。
在没有大哥大、行动电话的时代,山下的堂客要叫在半山腰梯田里插秧的老公回家吃饭,得靠喊,村上的开会通知,也得靠吼。
果皮丢路边而不是垃圾堆、吐痰不用纸巾而直接往草丛甚至地上一啐……大多数情况下,就是旧习之下的身不由己。
再说说上厕所。
没多少年之前,大陆农村少有专门为人而建的厕所,人畜合用非常普遍。
农药化肥的大规模使用,不过近些年的事儿,这之前人畜的排泄物也是农作的必需品,厕所更重要的功能不是保护隐私,而是积攒肥料。
如今那些售价不菲还颇受追捧的有机蔬菜,经常被浪漫地形容为找回“童年的味道”,说起来很多人童年所吃的“有机”菜蔬,就是用时传祥先生的粪勺浇灌出来的,所谓原汤育原食。
小时候在农村玩儿,撒了野尿拉了野屎,还会被人打趣说可惜了,毕竟古训,“肥水不流外人田”。
“回家再屙,回家再屙。”
再看看游牧地区,比如西藏。
玉树地震那会儿,我做为志愿者在藏区服务了一个多月。
和朋友筹集的首批物资能进玉树,是挤进临时找的西宁志愿者的车队的,他们找关系弄到了红十字会的通行证。
车队行至距玉树约50公里的歇武镇,我和同伴被当地警察带走。
原来是新结识的志愿者朋友怀疑我们是“与境外势力勾结”的特务,偷偷报了警。
被没收了电话,分头塞进两辆警车,车反复在山里兜圈子,到了一个山崖,民警叫下车,疲惫已极的我以为会被就地正法。
结果是安排集体路边小便。
在派出所被留置期间,我们提出要去洗手间,所长大手一挥:去后面。
后面是一片草丛。
内地人编的旅游段子——西藏三大怪:藏人厕所随身带。
这倒不假,地广人稀的游牧藏区,砖瓦结构的厕所怕是多为游客准备的。
如按传统,在当地如厕的“正确”方式是找一块僻静的野地。
往地上一蹲,宽大的藏袍或僧袍就是对隐私最合情合理的保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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厕所的卫生条件一度是中西方生活文明差距序列里最宽最深的那道鸿沟。
一位朋友年轻时曾在大陆演艺公司工作,接待过香港某天王级歌星的全国巡演。
那会儿的大陆高速公路还不成体统,得大段大段地开行于 country road, 天王先生最怵的就是不得已光顾路边那些蛆虫云集的简易厕所。
抽水马桶、卫生纸、除臭剂这些麦当劳式标配洗手间存在近百年后,在隔海相望的霓虹国能加热能冲屁屁的马桶盖早成标配时,中国大陆的公厕现代化进程,似乎仍“永远在路上”。
俗话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没有多年甚至几代人在生活方式方面的潜移默化,想在一夜之间脱胎换骨是不可能的。
十八世纪美国的西部牛仔,其行为举止在如今看来,怕是粗鄙不堪,幕府时期的岛国居民,或也想象不出几百年后他们的后代,成了全世界最讲礼貌、最守规则的一个族群,刻板而精致地践行着现代文明的各种标准。
这种与现代文明高标的差距以及自然培育过程的缓慢,是会令那些手握权柄挥斥方遒的治国家们失去耐心的,他们的共性是相信自己的翻云覆雨手,敢教日月换新天,何况对于人类思想行为的改造。
各种“新生活”运动应运而生,各种革命亦接踵而至,宏观到文化,微观到厕所。
因违规为其母“整七十周岁生日酒”被取消低保资格,有人觉得荒诞,也有人认为罚得正好,移风易俗嘛,“农村办酒的风气真得刹刹车了。”
就这就“中国人需要管”的治理情结,宣传工作者脑子里常驻一个真理部,出租车司机手握了整个政治局。
然而改造运动不是收效甚微就是副作用太大,一阵风刮,一阵风停,一阵风又刮,大如计划生育,小到露天烧烤。
合理的规章制度和稳定的奖惩执行,怕是更有效的方式。
还是拿北京说事儿,多年前,如果一饭馆不允许客人抽烟,匪夷所思,到现在,如果哪家饭馆允许客人抽烟,才匪夷所思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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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说说对自家老人的看法。
很少试图去改变年近八旬父母的生活习惯和社会认知,只要不是完全无法接受,那就顺着他们的思路,捧着、哄着呗,与其磕磕碰碰自找麻烦,不如难得糊涂,顺推二老轻松愉快安度晚年。
经历过灾荒贫穷,尤其是老爸,生活中处处节俭,很明显是潜意识“致敬”比他还节约的婆婆(我的奶奶)。
蒸饭锅会刮得干干净净不留一粒米包括饭勺、稀饭碗喝到最后也是反复用筷子“刨”,声音很大很有仪式感。
打鸡蛋时,会把残留蛋壳窝中的蛋清用手指拨拉,尽收碗底。
妈妈的饭碗习惯,倒没有这么彻底,这可能是因她从小生活在农村,会特意留点碗底,给家里鸡鸭鹅,对了,还有在饭桌下等食的狗狗,要不说“狗剩狗剩”呢。
受父亲和奶奶影响,我也是基本无法改变自己节俭的日常生活方式,盯尾货、刷超市。
或因言传身教,鄙人也见不得铺张浪费,每每欲纠,不惮在亲友面前表现小家子气。
常年深居简出,偶出寓与友朋酒聚,席散之际,瞅着满桌浅尝而止的酒水佳肴,心痛顿起,于是有了一个绰号——打 包 帝。
犹记小时家里从烧柴到烧煤,火灭后还要从灰烬里找出还带点黑色的残渣,俗称“哈二碳”,这样的生活过久了,可能一辈子都不敢尝试铺张。
一家人吃饭,婆婆总让我们把鸡屁股留下,说自己喜欢吃。多年以后才悟到,她哪是好这口,只不过是觉得扔掉可惜。
还有一个习惯,只要是出门办事或旅游,哪怕就一个小时车程,爸爸会给自己和我的包里塞满各种干粮、水果,完全不考虑如今到处都可以买到零食,甚至都不用带钱包,手机充足电,用微信和支付宝。
可能还是当年的生活习惯——离下一个能买到吃的供销社还有几十公里。
父亲亦宽容甚至纵容我之“陋习”,微自责中,颇得暖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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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觉着,华夏文化里趋利避害的谨慎、居安思危的机警和恋生惧死的天性,才让这一族群扛住了几千年以降的天灾人祸。
包括新型肺炎疫情。
招之即降的白旗,比啸聚山林的义旗,招展多了。
这片山河被多少外族占领过,然融胡融元融清,默默地归化了多少昔日的番邦征服者。
连共产主义都能包容的族群,即便在世界末日时刻,也一定有最顽强的生存率。
话说回来,微信朋友圈里闭环传播的各种文字在塑造老年人新的养生观方面起到了中流砥柱的作用,甚至能一举改变他们坚持多年的生活习惯。
“隔夜菜不能吃”。
于是惊奇地发现,有段时间爸爸大碗大碗地倒掉之前必须吃得一毛不剩的菜。我奶奶要还在世,看到这一幕还不得用拐杖指着父亲骂“败家子”。
“不能用洗涤灵,化学成分致癌。”
于是发现爸妈洗过的碗,还是油腻腻的……
跟老婆商量后的对策是:快点吃完饭,抢夺洗碗权。
“包谷(玉米)太甜不要买,是转基因。”
应对办法是悄悄放进冰箱冷冻室,等父母回老家后再拿出来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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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有网友问我,如何与父母交流这类问题?
无法给出标准答案,只能分享个人做法。
不争不辩,顺势点赞。
爸爸在家庭群的见天儿就分享的各种正能量信息,及时点赞就好。
母亲生于水乡农家,自幼习得并笃信各种草根药引偏方。
在与癌晚博弈的五年,各间医院多少大夫把我们叫去,指着胸片化验单,或暗示或明言:时日无多。
依顺了母亲对中草药哲学以及对海南福地的心理寄托。
何必与老人家来一场中西医之辩,徒增她的困扰焦虑。
强心针也罢,安慰剂也好,多少病情相似的老友,在化疗手术后先她而走,妈妈赢得了比较有生存质量的五年。
文昌海滩忆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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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曾家人在瑞典酒店”坐地撒泼”(helpless collapsing on the ground technique)之外交事件,这里头我个人感觉责任最小的是曾先生的父母,他们说不上光彩也说不上多大恶的哭闹行为被儿子利用,以此要挟店方警方。
然而,更失格的是胡总编和桂大使们,利用小糗事做大文章。
有句流行语说:祖国就是那个你每天骂一万遍,却不允许外人骂一遍的地方。
所谓兄弟阋于墙外御其侮。
有理无理都在于声高,立场最为重要。
因关系了国格,涉及到外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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